异想杂志

死亡申请书

西亭

     我喜欢聊天，通过网络，和不同的人聊天，分享他们的故事。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。那天，我遇到了一个人，一个年轻的女生。我们聊了很多，也聊了很久。临近结束的时候，我习惯性地向活泼的她表示感谢，但她却说她的性子其实很冷淡。

    “我早已没有心了啊，也许，早在十一岁。”

    又有故事了，我的好奇心立刻就被勾起。“为什么？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
    “因为我做了一个梦。”有些不可思议，但直觉告诉我这是关键。

    “什么梦？”我不觉坐直了身体，双眼紧盯住屏幕，等待她的回答。

    然后我仿佛看见她顿了顿，俏皮地眨眨眼，一字一字地敲下：“死亡申请书”。

    短暂的沉默之后，我小心翼翼地询问：“可以具体描述一下吗？”

    “你真想知道？”

    这还用说吗，当然喽！

    “是的”，我说。

    随后我收到了一个文件。

    ——“它来了。没有理由，但我知道，它来了。”

    接收完成的时候，我似乎看到这样一句话一闪而过。是幻觉吧？我急着看女生给我的东西，便没有在意它。

    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件，我发现这正是一张死亡申请书。它做的很精致，跟真的似的，虽然我不清楚真正的死亡申请书是否存在，应该长什么样——也许和它一样，或者，这就是真正的？哪怕我向来以为自己的承受能力很高，那一瞬间，我的心里也泛起了凉意。

    第一眼，我的目光投射在了五个鎏金的大字上。它们分明凝固在那里，我却眼见着那些带着黄色光晕的文字肆意飞扬在书页的顶端。

    “死亡申请书”，我忍不住在心中默念了一遍，它们突然剧烈扭动起来，发出刺眼的苍白的光。我本能地扭过头，却不知这模样就如同在逃避些什么，只觉得心里依然有些发慌。果然挺神奇的呀，我这么想着，揉了揉眼，接着往下看去。下方浮现出几行字，像是说明，像是颂辞，又像是梦呓。我先赞叹了一下漂亮的字体，然后一行一行地看下去。

    ——这是永恒的静默，抛却了喧嚣，你会喜欢并且恋上的。

    ——逃不过的，终究要来。那就去享受，去张开双手拥抱它吧！

    ——不要恐惧，有的应该只是一种淡淡的满足。

    ……

    末了还有一行小字，刚才差点没发现：“死亡呵，这是永恒的主题，不得不接受，那就只有去选择。”这是手写体，不怎么漂亮，我看着却觉得眼熟。皱皱眉，继续往下看。咦，没了吗？眼睛扫到右侧，我愣住了——见鬼！那是我的名字，我的签名！上面那行熟悉的字体原来也是我写的。就在我的目光顶住自己的签名的时候，它变了，变成了血红色，然后放大、放大，映满了我的整个瞳孔。

    世界不见了，一片漆黑、暗黑、深黑、纯黑、幽黑、死寂的黑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黑，似乎有无数的黑色层层叠叠，我就站在那一个点上，茫然不知何去何从；又似乎什么都没有，连我也是虚无的。

    我……我醒了。

我努力回忆着自己做的梦，隐隐约约记得收到了什么东西，里面有着我的签名。算了，谁能清楚地记住自己做过的每一个梦呢？那不过是十一岁的我所做的无数个梦中的一个，而已。